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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美
《破灭之城》 © 2018
[美] T.K. 法尔科(T.K. Falco)
吴 方 枝 译
版权所有
《反美》是一部虚构的作品。所有角色、事件和地点都是虚构的。书中人物、事件或地点如与现实雷同纯属巧合。
本书页数:149页 字数:113861
原版于2018年12月4日由皇室出版社(Tektime)在亚马逊商城上出版
一
第一章:社会工程
阿兰娜并不喜欢欺骗她最好的朋友。即使她无法摆脱他有事瞒着她的那种感觉。
她坐在乘客位上偷偷看着布雷登。在沿着湿漉漉的US1街道上开着他的起亚秀尔时,他仍然守口如瓶。厚厚的长发绺披在他的肩膀上,透过绿色背心可以看到他的汉字纹身。那是对他父亲那边有四分之一中国血统的致敬。
当他们在伯得路的热带鸡肉餐厅吃饭的时候,她询问道,为什么上周没有人看到过哈维尔或收到过哈维尔的消息。他们两个人从小就很要好。如果有人知道他失踪的原因,那个人肯定就是布雷登。但他说不知道,然后就在死寂中咀嚼着他的鸡肉三明治。
他真的很不会说谎。当她一直吵着让他去哈维尔的公寓看看时,他表面上接受了她的借口:她担心哈维尔。她没有透露她绕道而行的真正动机。如果布雷登在隐瞒真相,那么她也可以。
当他们转向布里克尔大街时,她忍住了第一百次去看她iPhone的冲动。在昨天收到哈维尔的消息之后,她晚上几乎都没睡。布雷登把车停在了高耸的大楼前面。当他拿起即抛式电话手机给哈维尔打电话时,她盯着建筑物外冰冷的玻璃。
“是语音信箱。” 他用浓浓的牙买加口音说道。
“你听我说。有些不对劲。我敢肯定。”
“你想太多了,”他把手机放在耳边说道。“我一直都很吃惊,你们两个约会的时候,你居然从来没像骗其他人一样骗过他。这本来可以省很多力气的。
“她凶狠地瞪了一眼布雷登。在她进行骗局中,他留给她的麻烦比任何人都要多。他根本就没有立场这么说。根据哈维尔的说法,他和他的黑手党伙伴们曾经破解了美国国税局的网站。他称自己是一名灰帽子黑客。这个词对她来说意义不大。她的世界只有黑色或白色,两者之间没有任何东西。他们都是罪犯。即便最美好的生活也不能抹去过往。对他们俩来说都是这样。
在留言说他们在外面之后,他在她身前伸出右手,打开了她的门。 “我把车停在下一条街。不要去太久。”
将他带到这里的意义就在于她不用单独上去公寓。 “你不跟我一起去吗?”
“我去干嘛?他没有接电话,就是因为他不在公寓里或者不想让任何人打扰他。”
“跟我一起上去吧。就只要几分钟。”
当他低下头时,他的辫子掉了下来。“我需要找到停车位。还有,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大惊小怪。你知道他的,他可能正为赏金在找一个程序的缺陷而处于深度黑客模式。”
她摸了摸脖子后面。在正常情况下,布雷登会知道哈维尔正在进行道德黑客活动,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神秘地消失。他的大学朋友已经好几天没有收到他的消息了。他们说他整个星期都没来上课。他不是那种随时消失的人。如果他有什么紧急情况需要离开,他都会告诉别人的。
“难道你根本就不担心吗?”
“呵呵,他一直都是头脑清醒的人。如果他像你一样盲目地抢劫,那我才会担心。”
“行吧。那你在车里等我吧。”
“不要偷偷溜进老人的屋子偷他们的现金和珠宝。”
阿兰娜没有理会他的嘲讽便走进闷热地热浪中。他橘色的车继续开到停止标志那儿。在看到它在十字路口左转后,她才走向旋转门入口。她没有偷别人的钱,只有他们的个人信息,个人和财务记录,信用卡号码,身份证和密码,就医记录这些值钱的信息。
她获取数据的方式和她通过坐在大厅中间的警卫的方式一样—社会工程。对人类的黑客行为。这是她父亲传授给她的许多技能之一。她父亲作为一名白帽黑客,他几乎用不到这一招,所以他只是带她入了门。这一黑客行为的其他的技能,则是她在迈阿密独自逃亡时自学的。
当阿兰娜走过光滑的大理石地板时,警卫在前台桌子后面驼着背低着头。她靠近圆形前台警卫的那一侧,然后瞥了一眼。他正盯着智能手机上无政府主义者抗议的视频。她又扫了一眼她的iPhone。没有新消息。
在柜台上用指尖敲了几下后,她大声地清了清嗓子。那个干净利落的二十几岁的人坐在他的皮革办公椅上呆呆地看着她。等回过神来,他整了整白polo衫的领子。终于开始关注我了。
“我想租一间公寓。我能跟租售部的什么人聊一下吗?”
“你有预约吗”
“没有。我只是在这一片看其他的公寓,然后我就想进来看看,可以吗?”
当他结结巴巴地回应时,她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还眨了眨眼睛。他对她笑了笑,在柜台上放了一张纸和一支笔,然后让她登记。她写上“阿兰娜·布莱克”,然后在最上面写上时间之后,警卫马上从椅子上站起来,朝着电梯走去。
将钥匙扣放在墙上的黑色衬垫上后,他按了向上按钮。当他把注意力转移到她身上时,他的眼睛眯了起来。阿兰娜的手臂僵硬了起来。他认出她了吗?她上次来的时候注意到过在桌子后面的他。哈维尔跟她一起的时候,他似乎很少注意到她。那个时候他们还在一起。
在转向电梯前,她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她最好不要反应过度。很多男的都会盯着她看。或者评论她的长相。她都数不过来有多少次被人说有着“异域长相”了,这是因为他们猜不到她的种族而说的礼貌用语。之前别人在猜她种族的时候,要是没有她说出答案,从来就没人猜到过她是爱尔兰和马来西亚混血的马来西亚人。
警卫往后退回到前台的时候,挑了挑眉毛说,“租售部在顶楼,第十二层,直接走到池子旁边的办公室就好。他们会回答所有问题的。”
在电梯里,她按下十二层和哈维尔的楼层第三层。她的小花招奏效了。这个花招在她的社会工程范畴内的难度算第几级呢?第二级。这并不需要太多的技能。只要说点谎加上轻浮的微笑就可以了。阿兰娜的心还是跳得很快。她更喜欢通过电话或电子邮件操纵她的目标,而不是面对面。
她最后再瞄了一眼iPhone之后,就把它放进了她的黑色皮革手提包里。从昨天早上开始,她就一直想着哈维尔能回个消息。他没有回复阿兰娜任何的语音消息,信息还有电子邮件。所有这一切都是由他发到阿兰娜iPhone上的闪烁着红色求救信号的消息引起的:“阿兰娜,我有麻烦了。来找我。”
后面也没有细节。她那超级活跃的想象力开始疯狂的生长,填补了哈维尔发的消息的空白。她没有告诉布雷登,是因为这条信息只发给了她。更别说他一直对哈维尔有关的事情唠唠叨叨的,自从我跟哈维尔分手后也懒得跟他说有关哈维尔的事了。电梯门开了之后,她敏捷地走出电梯,朝着他的公寓走去。
这栋建筑设计得很前卫—不舒适。这比她在奥林匹亚高地的住处要好得多了,但是让人感觉更他妈的毛骨悚然。在今天之前,她从未单独走过这条走廊。她更加清晰地听到,她的脚步声在沉闷的陶瓷地板上的回音。她的影子掠过米色的墙壁。因为天花板灯烧坏了,两边的墙壁就像在渐渐地往中间缩进一样。
到了哈维尔的公寓门口后,她用指关节敲着白色金属框架。没人来应门。她再敲了两次,然后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只有寂静。她把额头靠在冰冷的门上。当初有一个半月,阿兰娜一直都不知道怎么才能远离哈维尔。为什么两年后他断绝了他们的关系,然后切断了与她的所有联系。她现在没办法就这样走开。
她扭了扭门把手。是锁着的。当她的手还握着门把手的时候,她的嘴唇勾出一抹得意的笑。选择社会工程作为她的生计的最大好处就是可以自由的出入任何她想去的地方—无论是在线还是在现实世界。只有她想让门锁着,门才能锁着。她伸进牛仔裤的后口袋里拿出开锁工具和扭力扳手。是时候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儿了。
她把深灰色连帽衫的帽子戴上,然后将她的身体压在门上。她在撬锁开门的时候也在瞄着走廊。因为她跟迈阿密警局巡逻车后座的预约,只差一个911报警电话。几年前,她曾向她父亲发过誓,如果她被抓了就会打破那个誓言,而她也不想让那个誓言被打破。
她停下来将红色的刘海从她的眼睛上撩开。每一个微小的动静都会让她感到慌乱不安。她的心跳。从头到脚的刺痛感。哈维尔占满了她所有的思绪。她想起了她父亲的话。“闭上你的眼睛,深呼吸,忽略周围的环境。睁开眼睛,打开这扇门。”
当她父亲给她撬锁工具并教她怎么用的时候,她才六岁。用镐伸进钥匙孔,直到尖端落在锁销的头部。用扳手向上轻推拨片,直到销钉松动到位。其余的锁销重复这个步骤。然后扭动门把手,说一句“芝麻开门”。她把工具放进口袋然后就闪进了公寓里。
公寓里漆黑一片。窗帘被拉起来了。阿兰娜站在门口,让她的眼睛来适应黑暗的环境。她拿掉了头上的帽子。空调已经停了一段时间了。她沿着墙摸索着,直到指尖碰到塑料开关。在按下开关后,她朝着灰色沙发旁边闪烁的台灯走去。
厨房和客厅一片狼藉。抽屉和橱柜都被打开了。衣物,纸张和书籍散落在硬木地板上。一股沉闷的感觉冲向了她。哈维尔绝对不会让他的公寓这么乱就离开这儿的。她颤抖着握起拳头。她根本不知道这里的一切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可能有几天了。或者才几分钟。
在厨房里,锤子和其他工具都在地板上放着。她把锤子从油毡砖上拿过来。她背靠着墙,手里抓着锤子的橡胶手柄,然后沿着墙滑动着。在卧室门口,她为了避免过度通气,屏住了呼吸。她闭上眼睛在那里站了一小会儿,然后快速的把头伸进去,同时举起锤子。
这里面有更多哈维尔的东西散落一地。在深吸一口气后,她放下锤子,然后扫了一眼她的周围。无论闯进来的是谁,他都想砸掉这个地方的每一寸。她不想知道如果有谁阻挡他们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她的心突然抽了一下。哈维尔的信息里说的麻烦,肯定就是这些入侵者。
她打开了所有的灯,然后搜查公寓的每个角落。衣柜和浴室被洗劫一空。电脑显示器在桌上正面朝下放着。哈维尔的笔记本电脑和台式主机都不见了。没有血,也没有尸体。生活教会了她要想好最坏的情况。她很高兴这一次证明她害怕的感觉是错的。至少目前是这样的。在她确定哈维尔安然无恙之前,她都没办法轻松地呼吸。
她上一次和哈维尔聊天是一个多月前的事了,那个时候哈维尔没有表现出任何有麻烦的迹象。他只是不像往常那么健谈,她以为是因为他们前一周才分的手才这样的。当她问哈维尔为什么要分手时,他没有正面回答她。她回电话过去要求哈维尔当面告诉她原因。在他挂断电话之前的最后一句话是:“我们彼此都需要静一静。”
哈维尔跟她分手难道就是因为他危在旦夕?她用手摸了摸鼻子。情况太他妈疯狂了。她是网络犯罪分子。哈维尔是道德黑客,是她认识的人当中最体面的。如果有麻烦也应该来找她,而不是来找哈维尔。
她的iPhone发出一声提示声,让她回过神来。只是一条短信。也许是布雷登想看看她怎么样了——又或者是哈维尔。她把锤子夹在她的腋下,同时忙着从手提包里拿出手机。当她看到屏幕时,发消息人的是哈维尔。
消息上写着:“我要告诉你我的秘密,阿兰娜。来找我。”
当她因为看到短信而颤抖时,锤子滑落到了她的肘部。她想着一出这栋楼就给哈维尔发短信,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把手机放回了包里。入侵者可能还会回来。但她不愿空手而归。她又在公寓里搜寻了一遍与哈维尔的行踪有关的任何线索,然后她才离开。
她快速地扫了一遍客厅,没有什么线索。在搜寻乱糟糟的卧室时,她差点踩到一个相框。阿兰娜把椭圆形的照片拿起来观察。那是一张家庭照片,瘦长的哈维尔站在他的父母和妹妹旁边,茫然地微笑着。她用指尖抚摸着他的脸,然后将相片放在他床边的白色梳妆台上。
她又草草的看了一遍房间,依然没有什么线索。这个烂摊子什么都没有。她绷紧她的双腿想让它们停止颤抖。该走了。既然她知道了哈维尔有生命危险,现在她可以告诉布雷登一切了。也许那时,他也会愿意做同样的事了。她从卧室走到前门,然后在离开公寓前关了灯。
阿兰娜匆匆走过空荡荡的走廊。当最近的电梯只有几步远的时候,它发出叮的一声时,她停下了脚步。电梯里走出一个穿着深色西装的秃头男人,他强壮得就像他是职业摔跤竞技场上的职业选手。他把目光投向她的那一刻,他显得很吃惊。当他转过身时,她强忍住了退缩的冲动。
在试图表现出礼貌和沉着时,她低下了头。“你好。”
他用右手示意。“呆在那里。别动。“
她的肌肉僵硬了。她本能的反应就是服从他的命令。但她理智的判断战胜了她的本能。她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我说了‘不许动'!”他大声叫道。
当她走到红色出口标志时,猛地打开门。她一边跑下楼梯,一边紧紧抓住栏杆。她上方正在关上的门,切断了脚踏地板的声音和走廊里大喊。当追他的那个人进入楼梯间时,她正在跑下最后一段楼梯。当她跑到底层时,她冲出前面的门。
当她冲进停车场时,一阵潮湿的空气冲过她的脸。车辆入口位于另一端。她直奔她右边的出口。当她扭动门把时,门只动了几英寸。有人从另一边推着门。
她向后退了几步,然后用肩膀猛烈地撞向门。在外面,一个有着金色马尾辫,穿着白色衬衫和深色裤子的女人正在调整她踉跄的步子。女人瞪着她,就像那个女人也是来抓她的一样。在那个秃头男赶上之前,阿兰娜需要快一点解决这个女人。
当那个女人伸出右臂时,马尾辫散开了。她都可以猜到那个女人在想什么。“别想跑。”太迟了。
阿兰娜冲向她,将她推到草地上。当她冲向旁边的混凝土人行道时,那个女人挫败地咆哮着。阿兰娜朝着左边的码头,沿着一排棕榈树跑着,一直到那栋楼的前面。布里克尔这一街区是由面向海湾的高层混凝土建筑组成的。在路上的车辆很少,人行道上也没有什么人。
她跑到开阔地。布雷登的起亚距离她站的地方只有一个街区。她在拐角处转过身,嘴唇上带着微笑全速奔跑。肾上腺素正在高涨。在十字路口,她望向另一条街道。一辆蓝色面包车在前面几个街区的路上行驶着。
布雷登停车的街道离她很近了。如果她冲向他的车,他们可以马上就开车离开。但她不能这么做。她猜测,追她的人很可能是警察或联邦政府的人。她不能把他拖进她的烂摊子里。她直视前方然后继续朝着跟之前相同的方向跑去。
阿兰娜瞥了一眼她的身后,她看到那个秃头的家伙冲过站在那里的马尾辫女。她需要一个藏身的地方。下一条街道,在她的右边有一个空旷的停车场和一个停止营业的餐厅,她的左边是一栋高楼和死胡同。前方是开阔的街道。她跑向那个停车场,希望在餐厅后面找到一个藏身的地方。
转过拐角后,她停下来擦去额头上的汗水。沿着边上,是一道白色的木墙,但是太高了爬不上去。另一边是大树和棕色砖办公楼。她把撬锁工具扔到离她最近的那棵树那边。这些工具是闯进公寓的证据,可以用来起诉她。当她珍贵的纪念品消失在树叶中时,她咬紧牙关继续逃跑。
她穿过沥青停车场。脚步声紧紧跟着她的脚步。她往餐厅跑的时候,她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她灼热的肺部迫使她放慢脚步。片刻之后,她的腰部被强有力的双臂圈住了。她的身体被猛烈的撞倒在停车场地面上。
她的整个身体右侧都发出疼痛的信号。她的脸颊贴在人行道地面上呼吸着。攻击她的人站了起来。她的肋骨擦伤,腿部和肘部刮伤,导致她想要站起来的时候疼得缩了一下。当她转过头向上看时,秃头将膝盖锤在她的背上。她在这么大的力量下崩溃了。
面朝下躺着,大声呻吟了一会儿,她再次站起来。他的重量把她按倒在地面上,直到她的身体平整的摊在地上。有人在他们身后大喊。所有的希望都在看到马尾辫女和另外两个向她跑来的人时消失了。整个世界都在消失。
“放开我!”她喊道。
当她的手臂被扭到她背后时,一阵剧烈的疼痛传到了她的右肩窝。一条手铐戴在了她的手腕上。然后她的左手也一样。她挣扎着,直到她再也忍不住手铐嵌进她皮肤的痛感。血液直冲她的脑门。她闭上眼睛来缓解那些疼痛,也把追捕者的喊叫隔绝在耳外。“对不起,爸爸。我又让你失望了。”
二
第二章网络钓鱼
如果你允许的话,别人就会把你榨干的。跟我保证你不会落得像我这样的下场——来自一名受害者
她十一岁跟父亲做出承诺的那时,她父亲手里拿着一瓶威士忌。不管他醉没醉,他说的都是实话。当她刚到迈阿密的时候,她亲眼目睹了他父亲的话有多么正确。战栗发毛的感觉总是与离家出走的人如影随形,就像她迷上了药劲强的毒品一样。利用毒品来消除那种感觉直到毒品全部用完为止。她的情况会比大多数人更好。
现在她的运气已经用光了。她已经呆坐在一个冰冷的审讯室里一个多小时了。那个秃头的家伙在重捶她后背时说了她所拥有的法律权利。在接到马尾辫女的指示后,他和一位白发男子将她推到一辆联邦汽车的后座上,然后将她带到了迈阿密市中心的办公室。
她的手提包里的现金和身份证被没收了。她的名字,照片,指纹和DNA都记录在他们的数据库中了。她正式落网了,这是她最不想碰上的一件事——但糟糕的是,这个时候终于还是来了。她对着灰墙上的镜子冷笑着,在地面黑色瓷砖上轻轻抖着脚。如果联邦调查局之前在监视她,他们应该知道她等他们来抓她都等的不耐烦了。
逮捕她的特工称他们来自FCCU——联邦网络犯罪司。这是她第一次听说过他们。她有点发懵,因为像这样的网络犯罪部门,团队和特遣部队有很多。看来她社会工程的那些伎俩已经不太够用了。布雷登的警告是对的。她祈祷FCCU的人没有抓到他。
十五分钟后,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走进房间。深棕褐色皮肤,黑色短发,穿着灰色西装。他把一个棕褐色的文件夹,一个黄色的记事本和一支笔放在他们之间的木桌上。他边在她对面的金属椅子上坐下,边盯着她。“布莱克女士,我叫伊桑·帕尔默。我是特勤局的特工。”
她一动不动,双臂悬在椅子两侧。还特勤局和联邦网络犯罪司都来了。不就是一个小小的撬锁进门吗,太小题大做了吧。她在想她的哪些骗局被他们发现了,或者他们已经监视她多久了。无论他们有什么证据,她都无意透露任何关于她的诈骗或闯进公寓的事情。
他把右手放在文件夹上。“你的档案上写着你在十六岁生日后不久就在北卡罗来纳州失踪了。此后就没有了任何记录。你能告诉我过去两年多的时间里你都做了些什么?”
她盯着旁边。墙上的每一寸都涂上了单调和压抑的灰色。他笑着拿起笔。 “你的父母都被列为已逝。你有什么想让我们联系的人吗?朋友或家人?“
“没有。”
“听到这个消息我很难过。一个像你这种年龄的女孩子独自过活肯定很艰难。”
她最不需要的就是这个人的同情。“你很了解我这种年龄的女孩吗?”
“其实我最大的孩子比你还小几岁。”
当他的嘴角微微变成笑容时,她下意识地努力不回应任何的情感。马尾辫女穿着白色长袖衬衫和一件深蓝色外套走了进来,短暂的沉默被打破了。她一边嚼着口香糖,一边走过桌子往房间的后面走去。
那男的指着她的方向,看着阿兰娜说,“我相信你已经见过FCCU特工希拉麦克布莱德了。”
他快速扫了一眼特工,但她没有在意。“对不起,你没来我们就开始了。”
那个女的靠在墙上,有些愠怒地将双手插在夹克口袋里。她拥有控制狂的所有特质。阿兰娜可以从这位麦克布赖德特工逮捕她时咆哮的方式看出来。阿兰娜也对她不时投出的刺人的眼光很熟悉。她一直都是在一群把她称为少年犯的人周围长大的。她会以一种嘲弄的笑容作为回应。
特工挥了挥手,想让她注意自己。“说吧,你在那栋公寓楼里干嘛?或者FCCU特工接近你的时候,为什么要跑?”
她把肩膀靠在椅背上,特工的手指一根根对应地压在一起。
“那你告诉我们你怎么去的那儿?我们的定位显示你的车在你的公寓。“
她咬紧牙关。如果他们不知道布雷登,她肯定不会告诉他们的。特工麦克布莱德走到桌前。在哈维尔公寓外面推她的那一下,她肯定还是很痛。双方都充满着敌意。阿兰娜对桌子对面的人表示同情。特别是那个有些愠怒的女人。她让阿兰娜想起,她和自己功能失调的母亲一起生活的那些年所压抑的愤怒。那些愤怒一辈子都忘不掉。
特工麦克布莱德倾着身子,有些威胁意味地说,“在法院命令搜查你的公寓后,猜猜他们在你的笔记本电脑上发现了什么?”
是她网络钓鱼攻击的数据——这是她所有骗局中最能赚钱的。她发出的批量电子邮件看起来都像是来自Instagram,Facebook或任何其他广受信任的来源。一些毫无防备的人就会打开它们,点击邮件中的链接,然后在她创建的虚假网页上输入他们的个人信息。
她沉了沉下巴说,“《我的世界》?”
特工麦克布莱德的蓝眼睛眯了起来。 “个人身份信息。盗用身份。违抗逮捕。非法闯入。看来你要让一些幸运的联邦检察官非常高兴了。”
阿兰娜心跳加快了。她私人服务器上大多数数据都是加密的。除了她今天早上发出去的电子邮件。她本该更加小心的,但没有没想到这么快被联邦特工伏击了。如果他们不是在虚张声势,那她就完了。但她不会显露出任何慌乱的迹象的。特工麦克布莱德想玩的游戏就是扰乱她的心智。阿兰娜经常玩这样的心理游戏。这一招对她没用。
她把注意力转移到帕尔默特工身上。他肯定已经四十多岁了。皱纹已经开始出现在他的脸上。“我要一位律师。”
“你有自己的律师吗?如果没有,在法院给你指派一位律师之前,你要等好几个小时。
她讨厌他的恐吓。“我可以等。律师来之前,什么你也别想从我这儿套走。”
在麦克布莱德特工反驳之前,他就说,“行吧。那就不说话,你就先听我们必须要说的事情吧。”
“滚出去。”
他打开文件夹,把一张纸拍在她面前。“你认识这个团伙吗?”
她马上就认出了截图。顶部是一个红黑色的无政府主义旗帜,中间还有一颗星星。下面是切·格瓦拉的黑白照——她在T恤上看到的那个。当初布雷登跟哈维尔炫耀一个被他黑了的网站时,哈维尔看到了格瓦拉的脸,但他并没有很激动的样子。他一家人逃离了古巴,所以他并不是切·格瓦拉的粉丝。
除了照片还有一句话:“现在是时候挣开枷锁了,强迫他们重新谈判压迫性的外债,迫使帝国主义者放弃他们的侵略基地。”
她把头歪向左肩说,“是。我知道反美组织。新闻每天都在报道他们。”
不是她自己选择要关注反美组织的,而是布雷登不请自来的跟她唠叨这些事还加上一些评论。他很久以前就是黑客分子,还是通过互联网来支持社会事业并抨击反资本主义的核心支持者。一旦他开始讲“富人是如何剥削群众”的,就没有人能让他闭嘴了。
当他两人组团队里的搭档在角落里踱步时,帕尔默特工把截图拿起来,并晃了晃说,“这是尼克瑟斯银行在反美组织于5月1日劳动节的第一次袭击之后的网站,纪念一个世纪前的1919红色恐慌袭击事件。随后袭击了领地银行和第一摄政银行。两个月时间,国内三家最大的银行都遭到了黑客入侵。”
特工表现得好像他们说的事情对她来说有点重要一样。“所以他们就是你们两个在这里跟我谈天的原因?”
帕尔默特工点点头。“麦克布莱德特工和我是一个负责调查他们的跨部门机构的成员。”
“挺好的。”
“你对反美组织有什么看法?”
阿兰娜的耳朵里充满了特工麦克布莱德在角落里嚼她口香糖的声音。“没看法。我不在乎。那你什么看法呢?”
“他们不是像LulzSec或NullCrew两个黑客组织那样为事业而战的黑客分子。他们是无政府主义者。他们的最终目的是让这个国家陷入困境。他们的追随者越多,他们就越危险。”
自从反美组织第一次攻击后在网上发布宣言以来,他们一直在留言板,聊天室和Twitter上召集每个在暗中的无政府主义者。她不知道有多少人,但每次她打开电视,新闻报道都充斥着全球主要城市涌现的新抗议活动。
“好,我们先把这些闹剧放在一边——这些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向后靠着,然后双手合十。“你认识一个名叫保罗·海恩斯的黑客吗?”
阿兰娜把脖子靠在椅背上。联邦调查局会提到保罗的名字,就意味着他们知道他是个黑帽黑客。她最好要留个心眼儿。在不知道他们掌握了哪些关于保罗的证据的情况下,她不能过于明显地否认与他的任何联系。
他低下头。“你可以回答一个简单的是或否。你认不认识他?”
沉默只会让他们更加肯定她有罪。也许如果她回答,他最终会透露点什么。 “我认识他。但不是很熟。我们聊过几次。”
“你上次跟他聊是什么时候?”
“几个月前吧。怎么了?”最好就把他当作一个认识的人一样,赶紧翻过这一篇。没跟他搅和在一起,都已经够她受的了。
“他的室友被谋杀了。”
阿兰娜的胃里翻腾着,就像她在座位上扭动那样。两名特工正很有兴致地观察着她的反应——她必须收敛自己的情绪。但她忍不住为保罗感到难过。无论她心里是怎么想保罗的,她都没办法忍受那种对失去某些东西内心绞痛的感觉。
“几个星期前,我们要去带他来说说他创造出来的那个漏洞,也就是反美组织第一次袭击中使用的那个漏洞。被派往南海滩的那个人,在他的公寓里找到了他室友的尸体。他室友被绑着,被殴打过,最后被勒死的。”
她咬着下唇。“天呐,我从来没见过他的室友。但保罗看起来是个好人,你是认为保罗杀了他?”
“我们不知道。但他显然是一个嫌疑人,因为他在室友被谋杀的时候消失了。”
保罗和特里是一对同居情侣,而不是室友。但阿兰娜不会告诉他们的。即使她没有不想跟保罗扯上关系,也没有谁比她更尊重隐私的了。她在桌子下面紧紧抱住自己的肚子。保罗跟她说他们的关系的时候,就像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的毕生挚爱。她不太相信他们之间会落得折磨和谋杀的下场。
帕尔默特工坐着往前探身。“你最后一次看到他是在哪里?”
“在机械研究室。”这是个当地的黑客空间,一个娱乐中心/图书馆/工作室/计算机实验室。保罗是她几年前成为常客时遇到的第一批人之一。布雷登和哈维尔还认识他更久。
“你有什么关于我们可能找到他的信息吗?”
“抱歉。我没有看到他,也没有听说他的什么事。”
麦克布莱德特工插话说:“那哈维尔·阿科斯塔呢?你最后一次看到他或收到他的消息是什么时候?”
阿兰娜抬头看着她,但她被角落里的阴影掩盖了。“哈维尔?他和保罗有什么关系?”
FCCU特工带着沾沾自喜的表情走出了阴影。“他已经失踪了几个星期了,不是吗?他不也是保罗·海恩斯的朋友吗?他们还在同一时间消失了。”
妈的,原来联邦调查局那个时候盯上的是哈维尔,他们是在监视哈维尔的公寓而不是她。
麦克布赖德特工歪着头,直到她们的眼睛对上。“阿兰娜,你能告诉我们关于哈维尔·阿科斯塔失踪的消息吗?”
“他永远不会伤害任何人,或跟反美组织混在一起的。”
保罗和哈维尔都发现了反美组织攻击尼克瑟斯银行的那个漏洞。那你是说这是巧合?”
联邦探员会监视哈维尔的公寓就说明哈维尔已经被列为反美组织攻击的嫌疑人。她不能再保持沉默了。她必须保证他的清白。或至少把罪责指向别的方向。 “哈维尔是一个道德黑客。很多公司付钱给他,去修复他们的程序漏洞。他不会去偷他们的东西的。”
麦克布莱德特工趾高气扬地走向桌边。“他搜寻软件漏洞和攻击企业网络来赚钱,听起来非常像反美组织里的黑客。”
“你们去问问保罗,可能是他。或者是保罗他自己把这个漏洞卖出去了。并且尼克瑟斯银行没有及时修补漏洞。但哈维尔跟那次攻击没有任何关系。”
帕尔默特工把头伸进在两人的视线之间“即使他真的跟反美组织没有关系,我们也要询问他一下的。但他已经消失了,所以我们现在让你来填补他的空白。他是否曾对任何金融机构表示过不满?或者表示过支持反美组织?”
“没有。哈维尔不是黑客分子。他不关心政治,而且他从来都没犯过罪。你知道白帽黑客和黑帽黑客之间的区别的,不是吗?”
那团绿色的口香糖在麦克布莱德特工嘴里跳了起来。 “既然你这么了解他,那么你为什么要闯入他的公寓呢?”
阿兰娜把游移的目光从天花板上移开。头顶上耀眼的灯光让她看到了斑点。 “他和我之前是一对。他没有接电话。我就路过他的公寓。他没有应门。我就走了。”
FCCU特工摇摇头,笑着说,“你的谎言只会让我们相信你在隐瞒什么东西。想告诉我们,硬盘上所有加密的数据吗?那里面有什么是跟反美组织有联系的吗“
阿兰娜不再笑。“你真的认为我和那些怪人混在了一起?你们的人肯定是已经觉得很绝望了吧。”
麦克布莱德特工紧紧抓住桌子,她的指关节都变白了。“我想如果我们还没有证据证明你窃取了不属于你的数据,你的话可能会更有说服力。”
“那我就告诉你:我永远不会跟反美组织或任何其他的疯子们扯到一块儿去的。随便你们怎么搜索,你也找不到任何我跟他们有联系的东西。”
“也许你的男朋友就是反美组织的成员,而你就是他的帮凶。”
阿兰娜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你聋了吗?我们跟他们没有关系。如果你还有点擅长你的这份工作的话,你就会知道我说的是实话。”
“我会告诉你我所知道的。”FCCU特工走向阿兰娜,用食指指着她的脸。“你就是一个小偷跟骗子。如果你还想继续装傻,那你就会成为一个被定罪的罪犯。”
“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反美组织让你看起来很愚蠢。所以你想要逮捕你找到的第一个黑客。”
麦克布莱德特工把她纤细的头发束在一边。“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你就是一个盗取身份信息的小偷而已,你觉得我们会关心像你们这样的废物?”
“那你为什么还一直编出我跟反美组织的废话?”
“我们希望你告诉我们关于哈维尔·阿科斯塔的事。你他妈到底在他的公寓里做什么?你是什么啊?他的变态前女友吗?”
阿兰娜气急败坏地冲向FCCU特工。“你叫我什么?你真让我恶心。”
在麦克布莱德特工准备抓住她的手臂然后把她背摔到墙上之前,她停在了半中间。特工狡黠一笑,将她的前臂横在了阿兰娜的胸前,她温暖的气息擦过阿兰娜脸颊的一侧。帕尔默特工将他的手伸到两个人之间,直到特工被迫放手。阿兰娜回到座位上,全程都瞪着麦克布莱德特工,她对帕尔默特工的介入很不满。
帕尔默特工指着阿兰娜的方向。“冷静点儿。别让自己的处境变得更糟。”
他说的没错。谋杀,攻击银行。联邦调查局将黑客当替罪羊的次数要少得多。阿兰娜是不是跟反美组织、哈维尔或者保罗有关,或者是否知道怎么进行黑客攻击并不重要,联邦政府关心的是取悦公众并获得晋升,而不是逮捕真正有罪的人。这个麦克布莱德特工正在诱使她做一些愚蠢的事情。失去理智不会有好结果的。
帕尔默特工坐下来,手伸进口袋拿出装在塑料袋里的她的iPhone甩在桌子上。“让我们切入正题吧。你昨天和今天收到了哈维尔的短信。你上次见他什么时候?”
“几个星期了。”
“他认识的每个人都说同样的话。他从地球上消失了,放弃了他所有的课程,也没有人收到过他的消息。”
“这就是为什么你要监视他的公寓?”
他抿了一下粗厚的嘴唇。“我不能随意跟你说这些信息。你只需要知道,哈维尔是一个嫌疑犯。”
“你不知道他在哪里,所以他肯定是在帮反美组织在攻击银行系统,对吧?”
“我们想要的只是让他来和我们谈谈,然后我们才能消除他的嫌疑。如果他真像你说的那样无辜,那就什么事都不会有。”
她的腿在桌子下面颤抖着。“你想让我帮你找到他。”
“这样吧,我们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你的网络钓鱼小动作,足以把你送进监狱。你很幸运,我们需要和哈维尔谈谈。既然你是他唯一联系的人,那么你就是我们唯一的线索。我们希望你能找到他,并帮助我们带他过来进行讯问。”
“如果我帮你们找他,我就可以自由了吗?”
“在你充分履行了你的服务条款的前提下,我们可以撤销对你的所有指控。你可以从定位出哈维尔和搜寻一切有关于反美组织的信息开始。”
一名线人。她将卖身给联邦政府。她将每天在出卖哈维尔和其他人中度过,直到他们满意了为止。她也可以跟那些在骗局中得到的钱吻别。尽管阿兰娜没办法忍受他们所提供的选择,但替代方案糟糕得多了。
如果你允许的话,别人就会把你榨干的。
她沉默了一晌说:“假如我帮你,可是哈维尔又无处可寻,然后我会怎样?我还是可以自由吗?”
帕尔默特工摇了摇头。“抱歉。不是这样的。想让我们帮你,你就需要协助我们的调查。要么带我们找到他,要么就给我们可以帮我们找到他的信息。”
麦克布莱德特工走到她跟前,整个人都快压在她的身上。“我希望你说不。从我掌握的证据来看,像你这样的小偷是不会有自由的。”
她的搭档站起身,从桌子的另一侧走过来。“如果你拒绝,你就相当于把自己的命丢掉了。所以,在你回答之前,请花一点时间认真仔细地思考一下。”
当两名特工盯着她时,阿兰娜脉搏开始加速。如果拒绝当他们的奸细就意味着将她的希望寄托在某些会同情她的法官身上了。而且,进过监狱和犯罪记录都会毁了她。正是出于这个原因,黑帽黑客不得不时常注意着他们身后是否有人在暗中监视。大多数她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会在坐牢的暗示下投降。但这两个人并不知道她还有第三个选项。
她盯着她的黑色皮鞋,就好像她在考虑一样。“行吧。我帮你们。”
帕尔默特工的脸上露出喜色。“你做出了正确的决定。麦克布莱德特工和我会去安排一下,很快就会有人来跟你说明情况。”
她闪过最后一个假笑。“我都等不及了。”
在他离开房间后,麦克布莱德特工在她身边徘徊着,说了最后一句话。“他也许会让你摆脱困境,但我不会。如果我们发现你跟反美组织有任何关系,那交易就取消,你就进监狱。如果我们在没有你帮助的情况下找到了你的男朋友,那你也会进监狱。时间紧迫哦。”
门关上后,阿兰娜懒洋洋地躺在椅子上。幸运的是,她的合作让他们的注意力转移了。她不能冒险让麦克布赖德特工或其他联邦探员更深入地挖掘她的生活。网络钓鱼并不是她唯一的骗局。如果一切都开始朝向糟糕的方向发展,不能让他们知道她手里的王牌。
三
第三章毒品
2001年2月3日,杰西卡·布莱特出生于阿拉巴马州伯明翰。16岁时取得驾驶执照。没有犯罪记录。没有联邦调查局盯着她。她比身份窃贼阿兰娜·布莱克更值得信赖。她也不知道她的个人信息被从南佛罗里达州的一家医疗档案公司窃取了。杰西卡是阿兰娜的后备身份。
在阿兰娜的手掌上是一张印着她的照片和杰西卡名字的塑料卡片。今天下午早些时候,她突然出现在当地的银行支行去取出紧急资金。她在她公寓里头梳的隐藏隔层里面拿出银行保险箱的钥匙。矩形金属箱里装着可以让她的生活重新开始所需的一切:杰西卡的身份证和银行卡,一些现金,预付费即抛式电话,备用笔记本电脑和U盘。
最初将这些东西放起来就是为了以防万一被警察发现了或者某些黑市客户出现什么问题而准备的。现在,这是一种在联邦调查局的背后传送信息的手段。 FCCU一直在监视着她。他们在她的笔记本电脑和iPhone上安装了间谍软件,包括GPS追踪。所以在她的iPhone或笔记本电脑上没有私人电子邮件,网页浏览或通话。她只能通过即抛式电话,备用笔记本电脑或面对面的方式进行私密通信。
她把即抛式电话放进口袋里,把身份证、银行卡和现金放进她的手提包里。她把备用笔记本电脑放在她的棕色皮革行李袋中。在开车到这个街角之前,她已经在她的电脑上装了她为这个秘密行动购买的软件包。其余的东西都放进了手套的夹层里面。她带着手提包从她的黑色丰田卡罗拉走出来。
两辆汽车在红灯后面停了下来。她从两辆车中间穿过马路,然后观察了一下她周围。南海滩普通的一夜。华盛顿大道上的交通稳步前行。霓虹灯俱乐部和商店外面还没有什么人。人行道上没多少人,他们都专注着自己的事情。
目前看来,没有FCCU的人跟踪她。麦克布莱德特工向她的人发誓会全天候盯着阿兰娜。阿兰娜不知道她说的是真的还是只是她的心理战术。那个FCCU特工只有一件事做的特别明显就是极其不信任她。她再次被提醒不信任她的这个事实时,是当她被送到她公寓大楼外的那一刻。
唯一好的一点就是联邦调查局让她的公寓比哈维尔公寓看起来好多了。这就是给他们做事的好处。不论喜不喜欢,现在我的全职工作就是取悦他们。为了维持表面上她在履行协议中她这一方的职责,她给哈维尔的手机发了消息,也给他的父母,表兄妹和朋友们发了消息询问哈维尔的下落。
她走向街道牌然后转过街角。当她看见一个用亮粉色草书字母写着“Serendipity”的标志牌时放缓了脚步。还不是太晚,所以没多少人在俱乐部外面排队。站在门外的强壮的保镖拍了拍他的人,然后在她走近时捋了捋了他的灰西装外套。
阿兰娜把杰西卡的驾照从手包里拿出来。那个保镖把驾照从她手里抽出来。他把卡片抬到入口上面闪烁的霓虹灯光中。他的眼神在驾照照片和她的脸之间来回切换着。他怎么看都行,不可能会有人把它看成是假的。因为这是她用真的杰西卡的身份向车管所申请的证件。
银行账户,她用的是杰西卡的名字和一个五岁女孩儿的社保号。社保号也是从同一家医疗档案公司偷来的。信用机构不会去审核那些号码的。阿兰娜在使用账户的时候并没有欺诈任何人,所以他们没有理由会怀疑她。至于那个女孩儿,还要好多年她才会开始关心自己的信用记录。
保镖把证件递回来然后给她开了门。她在入口处墙上的镜子中看到了自己冷漠的表情。上一次感觉到激动已经是很久远的回忆了。结果就是一种情绪麻木的状态,这种状态让她的情感与世界已经隔离开来了。这是一种在抽水烟的时候完美的思维结构。
里面的休息室沐浴在紫色的灯光下。红色天鹅绒沙发和黑色桌子排列在红地毯走道的两侧,吧台在远处。店主选择了华丽的欧式装潢而不是通常的中东装饰,这让这个地方受到了富裕的外国游客以及俄罗斯黑手党的欢迎。
这里面没有别人,只有两对情侣坐在她左边,桌上放着一个银色水烟袋,还有酒吧那边的娜塔莉娅。人越少越好。这样FCCU的人就没什么机会偷偷监视她了。她把杰西卡的驾照放回包里,然后拿了两张二十美元。将手提包放入行李袋后,她瞄了一眼右手掌。
手上干涸的血迹让她微微颤了一下。为了今晚最好的戏码,阿兰娜一直在用指甲抠开她的皮肤。她已经决定操纵她最亲密的朋友了。在像今天一样麻木的日子里,她感受不到真正的悔恨,所以她选择了自己去做出各种各样的会让自己悔恨的事情。当她走到酒吧的左侧时,将双臂放在身体两侧。
娜塔莉娅一边注视着她,一边将眼镜放在托盘上。她已经三十五岁上下了,但看起来足够年轻去穿她穿的那种低胸黑色连衣裙。新的短棕卷发让她看起来更符合她的年龄。将冰块倒入玻璃杯后,她用苏打枪装了一杯可乐。她是世界上最不可能喝酒的人。但并不是说阿兰娜有想尝一点的念头。
娜塔莉娅皱着眉头把玻璃杯猛地放在吧台上。“你真是个鲁莽的女孩。你没有看到我的信息吗?都让你别来这儿了。”
“现在是紧急情况。我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
娜塔莉娅的表情转变为兴致勃勃的样子。“如果波格丹来这儿看到你怎么办?”
“你说过他是不来这里的。”
“他偶尔还是会来的。他的朋友们也是。”
阿兰娜拿起杯子喝了一口,然后擦了擦嘴唇。“他们不知道我在这里。只要他们没有看到我,我就没事。”
“他之前跟我问你的时候,我当着他的面骗了他。你有想过你把我置于什么样的境地里了吗?”
阿兰娜举起双手。“对不起。我会补偿你的。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再去监视你女朋友。”
“她已经不是我女朋友了。”
“这样你就可以过得更好了。你对她太好了。如果她再来挑事儿就告诉我。我会让警察找上她。”
“我不用你来帮我对付她。你不需要再惹一身腥了。”
阿兰娜指着酒吧左边通往贵宾室的走廊。“我可以用吗?”
娜塔莉娅翻了个白眼。“你只能用到九点。”
“谢啦。我朋友随时都会到这儿来。”
“不用很久。我老板大约十点就会来。如果看到你在那里面,我会有麻烦的。他非常严格的。”
“严格?你在他手下干的不错啊。”
娜塔莉娅双手放在吧台上。“他不知道,因为我很小心。你也应该小心点儿。你带钱了吗?”
阿兰娜把左手放在吧台上。娜塔莉娅丢给她一个塑料袋来换钞票。她连数都没数就把钱掏给娜塔莉娅了。这些娱乐性药物是当初她还在酒吧工作的时候,为那些找她买的顾客准备的。阿兰娜不再是常客了,但她们仍然互相照应。
阿兰娜是在幻影区用一些廉价的东西跟她认识的——黑市网站,在那上面她卖掉了她的身份数据。娜塔莉娅带她进入了波格丹和他的俄罗斯黑手党队员的圈子里,偶尔卖给她一袋没有任何的加价的大麻,还因为她不理智的选择打断过她的肋骨。这次阿兰娜没有精力再去打架了。
她把袋子揣进口袋里,然后在娜塔莉娅耳朵旁说,“如果波格丹出现了,通知我一下。我会从后面跑的。”
“我会留意他的。只是不要花太长时间。这里开始忙碌起来的时候,你最好不要在这里呆着。”
阿兰娜眨了眨眼,然后把吧台上的杯子顺走了。“我欠你一个人情。偶尔给我打打电话。既然你现在是单身了,我们就可以窝在你的沙发上一起看Netflix了
娜塔莉娅羞怯地笑了笑。她的担心是对的。不仅因为她骗了波格丹,她还是他的竞争对手。波格丹为他的俄罗斯老板经营了一家大型毒品企业。他是个保加利亚人,身材魁梧。一个嗑药的反社会者,他的脾气比阿兰娜的母亲更差一千倍——没有尖叫和大喊大叫。他的怒气就在表面下,在他的眼中,在他那总是怒容的脸上燃烧着。当他爆发时,你绝对不会想呆在他身边的。
阿兰娜在门口用杰西卡的证件就是因为波格丹。他可能不记得她存在过。否则他一看见她就会杀了她的。最好还是小心点。除非她不得不认为FCCU正在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否则她根本不会来这里。她在她家里或别人家里所见的任何人都会引起联邦探员的怀疑。机缘俱乐部是一个公共场所,她在这里可以有点隐私。
俱乐部天花板上的荧光灯引导她经过洗手间到贵宾室。当她走进门时,一股浓重的空气清新剂淹没了她的鼻孔。房间里的灯是跟外面一样俗气的紫色霓虹灯。圆形红色的真皮沙发和布枕头占据了房间的一半。搭配的皮革椅子和两张有黑色边缘的桌子排在两面墙边。细长的猩红色窗帘悬挂在沙发的边缘,中间放着一张黑色的桌子。
她把饮料和娜塔莉娅刚给的那一袋东西放在中间的桌子上后,她趴在了沙发上。从塑料袋里取出几小包。抽大麻是她选择在这里会面的另一个原因。如果FCCU发现她从街头商贩那里买这些,他们肯定又要折腾一番了。在开始正事之前,她从包里取出卷纸,然后把它放在桌子旁边的几小包大麻旁边。
几分钟后,她被布雷登发来的消息打断了。他抱怨着说因为堵车要迟点到,并问她为什么选择在南海滩见面。他并不知道她为了让他不被联邦探员发现,她多了多少麻烦。他们已经在抓一个她很珍惜的人。她绝对不能再让他们发现她最好的朋友。
卷好大麻后,她用打火机点上其中一端用来缓解她的神经。通常她只是在她过度焦虑的时候抽的。如果她的生命一受到威胁就用这些来麻醉自己,会让她成为一个瘾君子,随便了。就在不久之前,她还对许多更糟糕的毒品上瘾呢。这是她从她的父亲那里继承的另一个特点。
在他生命的最后几年里,他经常和她一起吸毒放松灵魂还喝酒。大多数时候,他都在讲他在老板和同事那里遭受的虐待或者她母亲最近的责骂。但一直梗在她脑海里的只有这句话:“你是我的女儿。在这个世界上,我爱你胜过其他任何的事情。但有时我真希望你从未出生过。”
在深吸一口之后,她往后靠在沙发上,脑海中充斥着他呼喊声。如果她那个时候像现在这样了解他的痛苦,他们的生活会有什么不同呢?她盯着她给布雷登留的两卷烟上。幸运的是,他居然跟她父亲有一样的习惯,在毒品的影响下就会坦白。
如果他会自愿说出哈维尔的下落,他早就告诉她了。他最喜欢的大麻应该可以释去任何疑虑。这不是她第一次从某个吸毒后的人嘴里套话了。诀窍是掐对痛点而不是拷问。要给他借口说自己是清白的。
“我有话要跟你说。”
阿兰娜把头转向沙发前的声音。布雷登穿着褪了色的红色衬衫和卡其色短裤站在她身边。她皱着眉头笑了笑,然后用头朝着中间的桌子指了指,让他自己抽。 “坐下来,先放松一下。”
他坐到沙发的另一边之前摇了摇头。拿上一卷后,他用另一只手指了指那卷烟。阿兰娜从口袋里取出打火机,然后把它扔给他。在点上并抽了一口后,他观察着光滑的银色打火机。 “不错啊。”
“你喜欢?”
在将打火机扔回给她之前,他点了点头。 “这是我看到你随身携带的唯一一款花哨的饰品。”
在将它塞进口袋之前,她把它举了起来。 “我其他金光闪闪的东西,我要么输掉了,要么就是卖掉了。”
“传家宝?”
“不是。我顺来的。”
他呼出一阵灰烟。 “为什么我不感到惊讶?我收到了反美组织的消息。”
“反美组织?”
“他们想知道你为什么闯入哈维尔的公寓。”
阿兰娜坐起来。 “他们在哪里听说的?”
“这就是为什么联邦探员昨天给你戴上手铐,不是吗?”
“但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他们也想知道你跟联邦探员们都说了什么。”
“等一下。你是怎么跟反美组织联系的?”
他放下肩膀。 “他们通过哈维尔给我发了一条信息。”
真相终于出现了。 “所以你一直跟他联系。”
“我之前有想告诉你的,我发誓。但他让我保证不会对任何人说。”
在其他的情况下,她会对他大喊大叫。他听了好几个星期她说他们分手的事情。如果他早点说出真相,她就不会去哈维尔的公寓还被FCCU的人抓到。但她不能对他揭示真相太过激动。考虑到在这种情况下,有点虚伪。
“他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事吗?”
他盯着悬挂在头顶的窗帘。 “没说。我所知道的只是他需要保持低调一段时间。”
“告诉我他在哪里。”
“我不知道。在他被警告跟他亲近的人正处于危险之中后,反美组织给了他一个藏身的地方。”
“他们为什么要帮他?”
呼了一口气后他耸了耸肩。 “不知道。我一直在谈论反美组织。直到最近我才听说他跟反美组织有关系。”
“FCCU的人认为他跟反美组织有关系。”
他的声调提了起来。 “你和FCCU谈过了吗?”
“他们以为我也和反美组织有关系。”
他把手伸到嘴边咯咯地笑。 “哈!你——和反美组织?你有没有跟他们说他们是可笑的傻瓜?”
“反美组织就是他们监视哈维尔公寓的原因。联邦探员问了反美组织和哈维尔。”
他盯着指关节。 “他们让你帮他们找他了吗?”
“你是在问我是不是告密者?”
“反美组织说你是。”
“然后你就相信了他们。”
他把细瘦的手臂抬起来。 “好吧,你被抓到闯入哈维尔的家。而现在,你又可以这么自由地出来问我关于他的事情。”
“我不会跟他们告密的。我让你到这儿来就是因为我是背着他们来的。”
当布雷登斟酌着她的话的时候,他的双腿正抖着。
她还没有赢得他的信任。 “我想和哈维尔谈谈。FCCU的人认为他和保罗是反美组织里的。”
“是什么让他们这么想?”
“反美组织使用了他们俩都在处理的漏洞。当FCCU的人去保罗的公寓时,他们发现特里被谋杀了。”
他的眼睛睁大起来。 “天呐,你是说真的吗?”
“保罗是个嫌犯。你知道他所卷入的那些烂事。他和哈维尔在同一时间失踪,看起来他们就是一伙的。”
他抱怨道,“也许他跑路的时候,哈维尔也跑也挺好的。”
“他躲不了联邦探员的。你知道他很轻易信任别人的。保罗可能会利用他。你和保罗联系过吗?”
他摇了摇头。 “没有。你呢?“
“保罗不接我电话。我需要和哈维尔谈谈,听听他怎么说。”
“你在浪费时间。他不想谈。不想跟你谈,也不想跟其他任何人谈。”
“拜托,布雷登。”她的声音带着些哭腔。 “我很担心他。他发了一条短信说他有生命危险。”
“哈维尔发短信给你?”
“从他的手机发的。他说我应该去找他。”
他用食指挠着下巴。 “哈维尔把手机放在他的公寓里了。他担心会有人用GPS跟踪他。他用的是跟你一样的即抛电话。”
阿兰娜在搜查他的公寓时没有看到电话。 “你确定吗?”
“亲眼看见的。此外,除了我和他的家人,他还没有联系过任何人。不可能是他。”
“好吧。有点诡异啊。布雷登,让我和他谈谈,拜托了。他需要我们的照顾。”
他盯着她。 “我就在照顾他。”
她转过身体,直到两人面对面。 “听我说。我永远不会告哈维尔的密的。我想保护他。”
“你可以用自己的方式保护他。而我会用我的方式保护他的。”他停下来看着黑色的层压板桌。 “我会打电话给他。有一个条件。你按照反美组织说的做,承诺你不会介入。”
她闪过一个愤怒的表情。 “你站他们那边。”
“我是站在哈维尔那边。他相信他们会保证他的安全。”
“你不信任我。这就是为什么你一直对我保守关于哈维尔的秘密。”
这些指责并没有用。 “我们两人一直都对对方保守着秘密。那你要不要保证?”
她叹了口气。 “我保证。”
“我会告诉哈维尔。如果他同意的话,我会给你发消息。”
她伸手抓住他的右手。 “告诉他我说的关于联邦探员和保罗的一切。”
“我会的。”他的下巴颤抖着。 “我很抱歉没有告诉你关于哈维尔的事。我不想对你有什么秘密的。但他说服了我,这样对每个人来说都是最安全的。”
“我只是在帮他,我发誓。”
“你不必说服我。我知道牵涉到他时,你没办法认真思考。所以你要帮助联邦探员打倒反美组织?”
“告诉他们我不会的。只要他们保证哈维尔的安全。如果他们搞砸了,我会看着他们每一个人进监狱的。”
“我会把话传达给他们。”
她的目光从头顶的灯光飘向紫色的眩光。 “这是接下来一段时间我最后一次见你。我不想把联邦探员引到你这边。”
“我也是。如果我知道那男的牵制住你了,我不可能会露面的。”
她给了他一个中指后,布雷登咧嘴笑了。他又抽了一口,然后呼出一口。阿兰娜也一样。他们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上。正如他曾经告诉她的那样:你嗑药嗑嗨的时候,沉默一点儿都不尴尬。幸运的是,很明显,她的朋友不再信任她了。而打破她刚刚做出的承诺只会让他更加不信任她。
Darmowy fragment się skończył.